久,這個年輕的皇子可是最愛提出問題了,若不好好敷衍,他總不會罷休。
趙頊道:“前日開封府遇到了一個案件,在朝堂又形成了一番小爭議。”
“開封府?”沈歡嚇了一跳,如今司馬光不就是開封府的知府麼,難道他又捅了馬蜂窩不成?大感洩氣,拜司馬光為師還真是累人,總得到處為他救火。
原來開封府前日接到報案,有一個婦人嫁到丈夫家,因為嫌棄丈夫長得醜陋不堪,心生不忿,半夜的時候趁著丈夫熟睡,操起刀子要把他砍死,誰想到這位丈夫驚醒,躲了開去,只給砍傷,尚未死掉。事件鬧到了開封府,司馬光憤其所為,判婦人死罪。結果上報大理寺,不少人認同,卻有一個年輕的官員覺得司馬光援引律例有誤,因此鬧到了朝堂之上。
沈歡聽得驚奇,有點印象,仔細一想,有點怪了,這件事當年看王安石傳記時有提到,可那也是神宗時代的事了,如今怎麼又提前那麼多了,難道這種奇事何時何地都有著的?好像司馬光與王安石就在此事上爭了頗久,最後以王安石勝利告終,卻讓兩位好朋友鬧得不可開交了。
“子賢,此事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鬧得開來,也不過是大家對律例援引有爭議罷了。司馬君實認為婦人該死,卻也有人認為不當死。不過認為當死的人更多。本王就疑惑了,同是臣子,用的都是大宋律例,怎麼會有如此分歧呢?”
“殿下,沈某對律例不大瞭解,按例該是如何?”
趙頊思索了一下,道:“按律例,殺人者當斬。”
“殺人未遂呢?”
“按律減罪二等,監禁數年。”
沈歡苦笑了,他後世而來,當時依法治國,罪否全是看法律有否,聽得大宋律例,以他薄弱的法律知識也清楚司馬光判罰有誤了。可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認為他是對的呢,也支援他的主張?想必更多是以所謂“道德”來判,認為以妻殺夫,亂了三綱五常,於風化害莫大焉,因此憤而殺之。也許大家要責怪他們不懂法,也守舊,不過這個時代的風氣就是這樣,身處其中的他們又怎會跳得出這個侷限呢?在這一點上,王安石“迂闊”得就有點合理了,他愛鑽牛角尖,以後世觀點來看,反而是最符合人心的,不過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他就有點激進了。這是他與司馬光的分歧,一激進,一持穩。
“子賢,依你之意該如何判罰?”趙頊不解地問道,“本王真是有點想不通了。”
沈歡看著這個年輕的皇子輕皺著眉頭,極力思考的樣子,心中一動,史書說他最好《韓非子》,想必對他法家的那一套頗合胃口,這也是他為何支援合他脾性的王安石的原因之一吧。如今他問起來,自己在他面前萬萬不能與之向背太遠,另外,此事他也得相勸一下司馬光才成,不為其他,就為影響一下他的思想,同化於他。
“法律不外乎人情”,這種德治深入司馬光之心,但是在沈歡對他的規劃中,這種思想卻是落後王安石一點了,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因此他也該不遺餘力去作出改變。他選擇司馬光,可不單單是因為他人品高尚,而是想把他改造得比王安石還適合這個時代!
面對趙頊的詢問,沈歡暗歎一口氣,決定還是投其所好,脫口就道:“人情者,有好惡,故賞罰可用;賞罰可用,則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這是《韓非子•;八經》裡的話,大概是從人情好惡上說賞罰,之後就是立法來治道。沈歡對韓非子不是很瞭解,對其句子也只記下經典的而已,稍稍涉略,因此只能微微提及一下。
趙頊聞言卻大是振奮,他這些年瞞著老師偷偷讀《韓非子》,奈何大家都不願意給他講一講,只能囫圇吞棗,半生不熟地下嚥了;激動了許多,喜道:“子賢對韓非子也精通?能否為本王講一下,本王很感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