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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路上我餘怒未息,問師父:“師父,到底是誰到處胡說八道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師父說:“是我們自己。”我驚訝地看著師父,師父嘆口氣說:“這也是我的師父告訴我的。當年少林寺剛成立的時候,規模還很小,作為和尚總是被人欺負。雖然我們有著強大的精神信念,但對百姓而言,精神太過飄渺,強大在他們眼中只是在金錢或者武力。很不幸,在這個時代的這個世界,你只有先在物質上強大,才能去強大精神,否則在大多數人看來,你不是精神強大,而是神經強大。所以那個時候少林寺召集各個寺廟的主持,商議如何讓我們在老百姓心目中強大一把。後來商量來商量去,發現最好的辦法就是,吹牛,”師父說這話時我的嘴巴已成圓形,“於是大家就想出這樣一句口號,天下武功出少林。其實當時大家的想法只是自勉,可沒想到,這話一出便惹來江湖上很多人的惡意吹捧,真是不怕惡人就怕閒人,不怕菜鹹就怕人閒。這之後就不停有人去少林挑戰,你知道少林在嵩山之巔,那些挑戰者爬到山頂已累個半死,少林寺的僧眾怕自己牛皮吹破終被滅門,只好趁著他們勞累下手。我們和尚原先為了自衛,是用鐵製兵器的,後來想這過於殘忍——他們本來就已快累死,我們還用刀劍,未免過於混蛋,所以少林寺首創了木棍。後來坊間便有了傳說,說和尚只用木棍就可退敵無數,從此美名天下傳。而我們也怕被發現破綻,只好勤加習武。原本習武只是強身健體,在和尚一天時間中只佔一個時辰不到,後來越變越多,到最後甚至衍生出了武僧,專以研究武學為業。”師父的這番話讓我明白,原來很多的誤解,是因為矯枉過正。除了這三項我們和尚該做的本份,我們有時還纏著師父講故事,可師父總說哪有故事,一個和尚,吃齋唸佛就是一生,道行高點兼懷天下,道行低點獨善其身,有故事對和尚而言真是可恥。後來我才明白,師父說沒有故事,是不想被過去牽絆,人總要往前看,和尚也不例外。所以師父在告訴我們身世的時候,總像在講一個大笑話。

呂城江:我不寫武俠(3)

就這樣,我繼續吃齋、唸佛……以及習武——花更多的時間習武。轉眼間,就到了二十歲。這天,師父命我帶一個年滿十五的小師弟下山買糧——渡糧師兄榮任寺中大廚,而我也比五年前沉穩許多,帶小師弟出去見見世面已綽綽有餘。第二天一早,我和小師弟便從寺廟向山下出發,在第一個拐角處,我習慣性的回頭望,這天是陰天,所以沒有見到旭日包裹下的寺廟。小師弟問我怎麼,我說沒事,我們要加緊趕路,還有一天的路要走。

一切都和五年來一模一樣:在鎮口的老奶奶家喝水,去鎮上的糧鋪買糧,吃糧鋪老闆給的乾糧,然後推著糧車回山。回去的路上我看了一眼小師弟——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的事和我五年前想的一樣嗎?

在拐過通往寺廟的最後一個彎後,一副彷彿從地上燒到天上的景象出現在我們面前。寺廟上空火光四濺,再上一點黑煙騰騰,因為火勢過猛,寺廟邊上的樹木也開始著火,我耳朵裡都是嗶嗶啵啵的聲音,接著燃燒產生的熱量朝我和師弟撲面而來,把我們倆的臉燙得發熱。我們愣在那裡,就像在看一場巨大的洗禮,而我們只是旁觀者,眼前的一切與我們毫無關係。這時我的手臂感到一絲涼意——我已遲緩得像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大腦停滯,手臂感到涼意,手臂給我知覺。我抬頭望著天,說:“雨。”

大概一個時辰後,大火被雨澆滅,雨也很識時務地在撲滅最後一串火苗後停下。整個山頂都瀰漫著燒焦的味道。我知道,整個寺廟的人都已死光,而且已經火化。這可能是我們這個朝代人死後最迅速的一次集體火化。我和師弟衝進被水火蹂躪得已分不清廟裡廟外的廟中,周圍很安靜,只有我們踏著灰的聲音,以及師弟不知是被雨淋還是被眼前一切嚇得的發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