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奈德定期走到他跟前,向他要一個月的工資,他這才知道一個月過去了。每當此時,他認認真真地從裝錢的腰帶裡數出施奈德要的工資,心裡好奇地想,施奈德拿到錢後會放在哪兒呢。但即便這樣,他對逝去的時間也沒有多少意識,付工資只是施奈德索要的時候他要履行的職責,和還沒有逝去的時間沒有任何關係,但卻讓他停留在原地。
8
3月底4月初,氣候穩定下來,安德魯斯看著山谷裡的積雪一天天融化。其速度之慢讓人倍感煎熬。起先是積雪不多的地方融化,因此曾經平坦的山谷變成了東一塊西一塊的雪地。一天天過去變成了一個個星期,融化的雪水滲透進大地,季節漸漸變暖,纏結在一起的冬草中冒出了新芽。去年淡黃色的草地上染上了一層新綠。
隨著積雪融化,滲透進蠢蠢欲動的大地,野味也越來越多,野鹿溜進山谷,吃著新鮮的青草,而且膽子越來越大,有時吃草的地方離營地只有幾百碼遠,聽到動靜,這些野鹿便抬起頭,一邊向前豎起圓錐形的小耳朵,一邊繃緊蹲下的身體,準備逃竄,接著,假如沒有其他響聲,它們就繼續吃草,黃褐色的脖子向下彎成美妙的弧線。山鶉在他們上面的樹頂上啾啾地叫著,並且飛落到野鹿身邊,和野鹿一起進食,它們灰白黃三色相間的斑紋和它們腳下的大地融合在一起。野味離他們這麼近,幾乎唾手可得,米勒再也不用走進森林了。他把安德魯斯的小步槍抱在懷裡,一副不屑的樣子,離開營地幾步遠,隨意地把槍托抵在肩膀上,要打多少野味,就打多少野味。他們吃夠了鹿肉、鶉肉和麋肉。吃不掉的扒去內臟的野味,在逐漸緩和起來的天氣裡都變質變味了。施奈德每天都艱難地蹚過融化的積雪,走到谷口,察看橫在他們與外部世界之間的積雪。谷口的積雪漸漸融化。米勒看著太陽,帶著陰鬱的眼光計算著逐漸變大、開始朝山坡擴大的泥地,默然無語。查理·霍格一直守護著那本破舊的《聖經》,但時不時地抬起頭,看一眼不斷變化的大地,似乎感到非常吃驚。他們對於一整天守護著的火苗就不那麼上心了。好幾次,他們沒有留意,火熄滅了,只好用米勒帶在口袋裡的火匣再把火生起來。
儘管山谷裡的積雪融化得差不多了,但在平地向上進入森林和山峰的地方還有大堆大堆的殘雪。米勒把關在畜欄裡一冬天的馬放出去吃草,一冬天只吃到少量穀物和能夠找到的不多的草料,這匹馬瘦骨嶙峋。它把營地前面一塊地方的新草吃得乾乾淨淨。它恢復了一點兒體力之後,米勒給它套上馬鞍,騎上馬,離開營地,朝山谷走去。幾個小時之後,米勒帶著兩匹冬天跑散的馬回來了。由於長時間流浪在外,這兩匹馬幾乎變成了野馬,米勒和施奈德試圖把它們的腳拴住以防它們從營地走散時,它們後腿直立,前腿騰空,鬃毛飛舞,眼睛上翻,眼白外露。在吃了幾天青草之後,它們的皮毛開始微微發亮,野性漸少,最終他們給馬套上了馬鞍。一冬天沒有東西可吃,兩匹馬瘦得連肚子上的肚帶都收不緊了。
“再有幾天冰天雪地,”米勒悽慘地說,“我們就無馬可騎了,只能走回屠夫十字鎮。”
馬套上馬鞍被馴服後,米勒、安德魯斯和施奈德便騎馬進入山谷。他們在馬車前停了下來,馬車在露天經受了一冬天風雪的肆虐,有幾塊底板已經翹了起來,一些鐵的裝置也上了一層薄鏽。
“馬車沒有問題,”米勒說,“只要這裡那裡上點油,就可以勝任我們要乾的活。”他從馬上俯下身子,用食指摸了摸環繞車輪的大鐵箍,他看了看食指上閃光的鐵鏽,然後在骯髒硬挺的褲子上擦了擦手指。
從馬車的位置出發,幾個人開始騎馬尋找在暴風雪中走散的幾頭牛。
他們找到了這幾頭牛,它們還都活著。幾頭牛不像那幾匹馬那樣瘦骨嶙峋,但野多了。三個人走近時,幾頭牛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