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不是一個people person,這裡的意思是,我很少把別人說的話放在心上。無論驚悚還是危險,都難以使我震撼,這種品質的好處是,資訊爆炸不會耗費我太多的能量,壞處是,如果爆炸的是一個真的炸彈,我就會死得非常之慘。
以上這段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終於去到了那座位於相當郊外的公寓樓,並且惘顧過程的不合理,坦然住進了三樓C座,那位把我從天橋下撿回去的仁兄,自我介紹姓小名二,幫我開了門,放了行李之後,順便告訴我,晚上九點,在一樓D座有個歡迎派對,務必準時參加。
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一個派對是為我而開,說明every dog has it's day絕不是虛構的諺語。在公寓裡溜達了一圈,發現一切生活所需或所不需都無端端已經存在之後,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穿上最拉風的衣服,提前三十分鐘來到了一樓D座,在門口走來走去,不停整理我的領帶。
走來走去,大概走了半個小時,按理派對應該即將開始,但是來者別無他人。我的眼前始終靜悄悄的,想像中新鄰居們絡繹不絕經過,和我親切招呼的場景,悲慘地被扼殺著一直延續至九點正。
然後,一樓D座的大門轟然開啟,音樂聲大作,燈紅酒綠中許多人在裡面穿來穿去,面帶微笑,熱情聊天,我在門口張大嘴巴,摸著後腦勺思考半天,想起世上有一種叫做suprise party的玩意,於是精神一振,衝進去大喊一聲:“啊啊啊啊啊。”
滿座為之一靜,無數眼光射到我臉上,大致神色都木然,大約二分之一秒之後,音樂繼續,交談繼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小二擠過來,打量我一下,說:“你幹嗎。”
我興奮地隨著音樂搖擺身體,提醒他:“你沒有喊suprise,但是我有喊啊啊啊。”
他想了想:“我為什麼要喊surprise?”
這個傢伙真可愛,為了讓我感覺沒那麼突兀,他竟然裝傻,我大力拍他的肩膀:“兄弟,謝謝你,謝謝你……”
這時候我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喃喃詛咒道:“他媽的,拍得老子好痛。”
但小二的嘴一動都沒動,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我,觀望一下四周,也沒有任何人湊過來發表意見的可能性,我因此歸結於興奮過度下的幻聽——在我修習心理學的時候,專門研究過會產生幻聽和幻覺反應的人類情緒,大喜或大悲,大怒或大驚,舉例其實毫無意義,因為那個研究最後的結論是,其實有些人在任何情緒下都會產生這樣的反應,俗稱精神病。而有些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產生這種反應,俗稱DEAD INSIDE。倘若這樣都可以拿博士學位,你說我有什麼理由不以讀書為生?
直到十年後,我才明白過來,對我母親致以親切問候的那位,是藏在小二左邊肩膀位置的那個頭。
拍完小二,我興致勃勃衝去吧檯,吧檯裡站一個長得很像蛤蟆的酒吧,矮矮小小,大嘴巴緊閉,滿面是閃閃發亮的紅色疙瘩,顯示青春期時極為旺盛的荷爾蒙分泌至今賊心不死,我敲著檯面招呼他:“嘿,哥們,我新來的,有黑俄羅斯沒,來一杯。”
那位酒保聽到新來的那三個字,很明顯眼睛裡亮光一閃,點點頭:“黑俄羅斯對吧,馬上。”
他調酒的方式很怪,不需要任何器具,甚至不需要一個杯子,他在自己的手上調酒,在攤開來的時候,那是一雙很普通的手,但是他握起來,往裡面倒入二分之一俄得克,四分之三咖啡利口酒,加入適量的碎冰……
沒有任何一滴水或酒,從任何一個地方漏出來。
而且一雙肉手的握杯裡,發出了機械渦輪高速旋轉那樣的聲音,令我擊節讚賞,果然專業無敵,然後酒保拿了一個裝好冰的古典杯,手鬆開,一整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