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姥爺都是解放前的公費留學生,在國外的時候,新中國就成立了,他們還是選擇回了國。“文革”時牛棚也蹲過,勞改也做過。普通的知識分子有的一切待遇,他們都有過。倒也沒有受到很大沖擊,只是不斷地調整。最後,姥爺改了行,教起了完全不相干的課。姥姥原來是教歷史的,終於也換了專業,成了圖書館的專職資料員。
穀雨未去得並不多。小時候她就覺得,每次一去姥姥家,氣氛就很尷尬。記得有一年過年,她跟著媽媽回去給姥姥姥爺拜年。姥爺開了門,看都沒看她,直接邁出門,說跟人約好了下棋。姥姥倒是迎了出來,塞給她兩塊硬糖,但祖孫三人坐著也沒有話說。
那時候,糖化在嘴裡,並不是甜的,反倒硌得舌頭放在哪裡都不好受。
姥爺是突發心臟病沒的,姥姥又獨自活了幾年,在她在外面留學時,也終究去了。
華城是一個靠海的小城市。姥姥生前住的房子是學校的,死後,學校也沒有收回。於是,鑰匙還在她手裡。是媽媽留的。
她當天下午就買了火車票,當太陽再一次升起時,她人已經在華城了。穀雨未就這樣在這棟房子裡生活了幾天。華城沒人認識她,雖然當地的方言讓她聽起來費事。但是,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是穀雨未,沒有人知道她是正谷的私生女。她也不必關注正谷。
姥姥家裡沒有網路,她也並沒有開通。大學離當地的市圖書館並不遠,她去辦了一張圖書館證,每天又恢復了圖書館的生活。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正谷,不要去想谷維春。
一週以來都很平靜。電話並不少,但都是陌生號碼。她都沒接。
之後的幾天,來電話的只有林瀟娜。她沒接,只是回了個簡訊,“我現在不想接電話,抱歉。”
然後林瀟娜回過來,“抱歉,弄成今天這樣子,我也始料未及。”
穀雨未看著這簡訊,半天沒回復。始料未及?她或者是說,給了鹿鳴她的電話吧?
她苦笑,林瀟娜還真是不瞭解鹿鳴。這事兒,其實和她沒關係。
那隻魔鬼再也沒有給她來過電話,或者簡訊。
展一鵬的電話是一週後來的,當穀雨未聽到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時,淚忽然湧了出來。
“雨未,你在哪兒?”展一鵬焦急的聲音。
“在華城,我姥姥家。”她擦了擦淚。
“怎麼去了華城?自己?”
展一鵬關切的聲調只能讓穀雨未想哭。如果從一開始,她不是那麼一意孤行的話,是不是現在也不會有這一步?
展一鵬沉默了。然後低聲問:“他沒有和你一起?”
穀雨未捂著嘴。和展一鵬認識十幾年了,他就像她的家人一樣。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展一鵬簡短平常的話,可讓她覺得心酸的。
展一鵬嘆口氣,“唉,你呀。”
她已經不能抑制她的哭聲。為什麼?
“來美國吧。”展一鵬的聲音低沉。
“不,我不去了。”
“你還等什麼?”展一鵬有點發火,“鹿鳴都已經宣佈放棄與正谷的合作了,你還對他有什麼指望?”
穀雨未搖晃了一下,她扶住了牆,“什麼?鹿鳴放棄與正谷的合作了?”
通途真的宣佈單方面結束與正谷的合作。沒有原因,只說是“基於目前的市場形勢和整體狀況,中止合作”,沒有提到何時再恢復,也沒有更多的交代。正谷的股價裹著股民的怒罵聲隨之狂奔下去。
穀雨未呆呆地看著那幾行字的新聞。
財經記者說,鹿鳴不接受採訪。配了一張照片,是他一貫的略抿著嘴。一臉的漠然。
正谷的兩個女人都曾與他有些桃色新聞,而如今,這一切都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