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同日而語,方才策馬而來,一眼識得他隱匿松間,原以為他是心中畏懼而為,如今看來卻不盡然,且說這旁側站著的小王爺,亦不知是敵是友,但擺明是護著那小姑娘的,此際若是硬來,雙拳難敵四手,定是討不了好去,擒拿墨子昂還需從長計議。
卻聽車中平陽喚道:“朱破,今日本宮來,是想與阿衍重修舊好,說上幾句心中肺腑,萬不可動手。”
朱破答了一聲“是。”復又立回車旁。
馬嘯嘯只聞馬車中傳來重重一聲嘆息,平陽又緩緩說道:“阿衍,本宮已知你我二人誤會頗深,適才親來江南尋你,如今你我終於得以一見,我且問你一句,你願不願同我一起?”
“不願。”墨子昂答得字字如鐵。
車中平陽一時沒了動靜,過了半晌,平陽卻又問:“阿衍,從前幾番光景歲月,你可曾對我有過半分真心?”
墨子昂聽罷,怒極反笑,一字一句說道:“我墨衍一生惟願與公主各自天涯,永不相逢。”
車中再無半句聲響。等了許久,只聽一聲低低輕喚:“朱破。”
朱破聽罷提劍,躍上馬車,便揚鞭而去。
隔了一陣,馬嘯嘯轉頭去看墨子昂,見他面色稍霽,於是開口問道:“今日為何你會在此處?”
墨子昂聽見問話,看向馬嘯嘯,見她一張臉甚是焦慮,心知方才平陽之言被她盡數聽了去,自己往日不堪舊事現下她必是知曉得一清二楚了,心中不覺更為沉重,唯恐被她不齒輕視,於是答道:“我如今已經決意離開此地,前去西域,今日恰巧得聞李卿約你在此相會,我便隱匿松間,算作是與你辭別罷。你我畢竟相識一場,亦算是有緣,馬姑娘從前數次助我,子昂不勝感激。”說完,便朝馬嘯嘯一拜。
馬嘯嘯卻聽得心驚,墨子昂已經好些時日沒有叫過她馬姑娘,今日之言,聽上去溫文有禮實則卻是疏遠非常,她忙問道:“你果真今日就要走?我看先前看那朱破似乎敵你不過,你用笛子抵擋起來已是有餘,為何還要走?”
墨子昂卻搖頭道:“朱破素來狡黠,他方才不過顧及平陽在場,而此處又有我與李卿二人,他不便發作,且說公主府人多勢眾,我一人與之相搏尚可,可跟隨我的奴僕和家丁卻是無辜,我實不願牽連他人。如今,既有此機,一走了之,從此以後萬里丹霄憑吾去,反倒也無甚可煩憂了。”
馬嘯嘯聽罷,心中卻是又急又痛,忙又急急問道:“那你打算行去西域哪裡?”
墨子昂沉吟片刻,卻答道:“尚未可知,不過會先行去鄴城段府與舊識一敘,往後再往西行,行到何處便是何處。”
馬嘯嘯想也不想,即刻答道:“那你記得到時候留些個什麼話給那什麼段府,等我……”她想了想,原本想說等我找到狗尾巴草,可又覺得不甚現實,便改口道,“等我空了,我便去鄴城找那什麼段府,再去西域找你,可好?”說到最後,她只能一雙眼牢牢把墨子昂望著。
墨子昂聽罷心中倏地一動,卻不答話,轉頭對李彥說:“請李公子兌現承諾,借馬一用。”
李彥聽罷,吹了一記鳴哨,遠遠一匹黑馬自小徑奔來。
墨子昂翻身上馬,拉韁在手,見馬嘯嘯人在馬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眼中皎皎如月明,他不敢再看,扭過頭,狠下一顆心,沉聲道:“鄴城此去山高水遠,馬姑娘孤身一人,實在毋須有此一行,西域更是天高地廣,子昂自問不知行至何處,今日一別,江湖浩淼,馬姑娘自當珍重”說著,竟衝馬嘯嘯一抱拳,緩緩說道,“後會……無期。”
聽此一言,馬嘯嘯只覺腦中霎時轟隆作響,眼中酸熱脹痛,張了張嘴還未待說話,只見墨子昂已是打馬而去,馬蹄疾馳,他人在馬上袍袖邊上道道青絲紋路於風中翻飛,終也再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