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糧食的事情算是一帆風順,大家總體上都保持著誠信有加,極個別上也沒有全盤忘記無奸不商。一道販子把成袋成袋的麥子、大米收集好,呂敦文就招呼人手把麥子往租運的汽車上搬,而李朝正就和一道販子躲在汽車駕駛室裡錢貨兩清。第一次,大家太過憨愚。李朝正把麥子倒在打穀場上,再裝入火車拖運專用的麻袋時,發現麥子是麥子,大米是大米,一個個斤兩十足得讓人不好意思。第二次,大家就放鬆了許多。李朝正再倒裝進麻袋時,就發現糧食中間夾雜了許多小石頭、碎泥塊什麼的。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把它們全堆在打穀場的一角。以後幾次,大家就越來越象生意場上的人,裝運貨物之間還談談天說說地,彼此勾肩搭背的,錢貨兩清後,還要手拉著手,以示意猶未盡樣。回來後,李朝正把那些意料之中的磚塊、鵝卵石什麼的悉數堆放在一起。最後一次,大家已是相見恨晚,錢貨兩清後,李朝正夾著一道販指揮卡車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打穀場。呂敦文指著那一堆小山樣的建築材料還沒說啥,一道販就已是冷汗直下。他顫抖著手給李朝正呂敦文點菸賠罪,又把最後一次的貨錢全退了回來。
小賺幾筆後,李朝正在村裡的名聲如日中天,隔三岔五的就有人向他請教賺錢秘決。李朝正沒有得意忘形,他儘可能多地根據對方的實際情況,再結合自己投機倒把一年多的經驗,提出些切實可行的計劃或意見。
這天張歡進了李朝正的新房。新房鶴立雞群地矗立在新修的主路旁。果不出李朝正所料,房子蓋好沒多久,村部就招叢集眾義務勞動修建了一條筆直的南北路。王本除了佩服李朝正有先見之明外,並沒有表現出有什麼後悔的意思。一村之主自家親叔的房子也不挨邊不靠路的,被數十家民房團團圍在中間,非但不覺閉塞,反而有天下捨我其誰的霸主姿態。李朝正的新房看似佔了路邊,其實並沒有把守要道。大家請示彙報還是要穿巷走灣的找家裡叔叔。走的人多了,再小的路都是通天大道,走的人少了,再大的路都難掩寂寞淒涼。
那座醒目的房子,先在底下徹上半米寬的石基,再在石基上壘上一米多高四十公分厚的石牆,石牆之上才是傳統蓋房用的土坯。土坯是李朝正借了()叫上陽正、思正、射正,四兄弟一起夯築的。屋頂鋪上當年新出的稻草,又別出心裁地在屋簷邊上加兩層紅瓦,既顯得洋氣又顯得闊氣。
“朝正哥”張歡恭敬地叫道“你能幫我給孫仕舅說個情,讓我學磨眼鏡不?”
別人都是來求朝正指點迷津,只有張歡自作主張地來讓朝正說個人情。李朝正不禁抬頭看了看張歡。他明白,若不是因為以前酒壺的事情,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自個就屁顛屁顛跑去了,哪用得著來找自己。
幾年前,孫仕無意中得到一隻神奇的酒壺。酒壺神奇之處在於壺中的酒永遠也喝不盡,沒了就生,倒了就有。李朝正復員後也見過那隻酒壺,錫頭鐵腦灰不拉嘰的,和自己父親所用的酒壺並無二致。他問父親李才酒壺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才頗為惋惜地說,都怪張歡那個小王八蛋。
農村人有了好處都不會獨樂樂。孫仕無意中得了寶貝,就讓老婆炒了幾下小菜,招集妹婿兄弟們來家小飲。孫仕拿著那個小酒壺給大家都倒上滿滿一杯,大家一飲而盡。兩圈下來後,親戚們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都知趣地閉口不談。他們知道,孫仕遇到了傳說中的聚寶盆。聚寶盆並不一定以盆的形勢出現,或缸、或袋的,但無一而外的都是可盛放物品的器皿。碰到了傳說中的寶貝,並不能到處炫耀地聲張,而要自謙地享用,所謂悶聲發大財也。妹婿兄弟們都異常感激孫仕,這是隻有絕對信任的人才可能得到的邀請,更因為大家前心貼後背餓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一次打牙祭的機會。饑荒之年,糧食可比親情珍貴得多,而孫仕的無私舉動又讓親情佔了糧食的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