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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微妙變化,最為之欣喜的莫過於李晗。
他的歡欣,便似將要初為人父,竟比那年輕的母親更加期盼孩子的降臨。他將每日甘露殿上讀書勤政也挪去了靈華殿,只想陪伴他的寵妃愛子久一點,若非裴遠、杜衡、藺謙等一干近臣勸阻,他幾乎要將兩儀殿的政務也挪過去。
他喜歡在偷閒時抬眼,看她在一旁刺繡的模樣,那樣安靜恬淡的微笑,在淡粉色的唇上綻起,映著薄薄的陽光,是如斯久違的絕美。
於是他便忍不住丟下手中事,賴到她跟前去,將耳朵帖在她隆起小腹,閉上眼享受一瓣喂入口中的蜜柑。細細的吳鹽濾了酸澀,甜中一抹淡淡鹹香,愈發餘韻悠長。
墨鸞便只得擱下手中針,以免刺傷了他。但他每每地將那繡品奪來,胡亂指點,要把花鳥蟲魚全擠在一處,說是這才足夠童趣。他又別出心裁地嫌棄常服的衣襟不夠好看,央她親手新做,被宮人們勸阻,說道不可讓妃主太勞心,他便做出悻悻模樣,這才取了特意找來的素巾子,央她繡上一雙戲水鴛鴦,給他貼身來戴,直到終於得了手,才歡天喜地罷住,將這天賜的轉機握在掌心,任性到了極致。
宮人,朝臣,乃至天下萬民,人人都在等,等看淑妃將誕下的究竟是公主還是皇子。如今後位空懸,六宮無主,以這般聖寵,萬事便是險中有玄。
於此,墨鸞渾身的神經早已繃得極緊,彷彿再稍稍施力,便會立刻斷裂。她事無鉅細皆十二萬分得小心,唯有夜深人靜卻無法成眠時,才能接一縷月光入殿來,舉頭望那皎皎銀盤,舒半刻神。她只想她的孩子平安出世,其餘的,她決意不去理會。
但她覺沒想到,此時竟還有人能潛入大內來見她。
李晗幾乎日夜留在靈華殿,殿中殿外戒備比往日愈發森嚴。
所以,當那個男人忽然出現在她身後,用一抹黑綢遮住她雙眼時,她驚得渾身一顫。
“阿鸞……”他用一種低迷的聲音,咬在她耳畔,惹得她又是一激靈。
她呆了一瞬,抓住眼上遮蔽,便要喊。
是誰?此世間不該再有第三個男人如是喚她。
“分得好清楚。本還想逗逗你,這麼快就識得穿。”那人輕笑著,一隻手堵住她嘴,陡然將黑綢勒得緊了,“別喊。喊也沒用,我下了迷香,他們都睡死了。禁衛在外,無陛下令,一時上不來。你乖乖的,我不會害你。”
黑暗瀰漫。她什麼也看不見。
巨大得惶恐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不能抑制。她緩緩垂下手,本能地護住了腹中脆弱的小生命。
那男人勁力很大,柔軟的絲綢也似繩索,勒得她雙眼生疼。若要強行反抗,她絕無勝算,反而會傷了孩子。
“你想要什麼?值夜的宮人每時辰輪一班,一旦有人發現,你就算殺了我也難活著逃出去。”她深吸了幾口氣,竭力讓自己維持鎮定,企圖與那不知名的歹徒做一筆交易。
“我只與你說幾句話就走。不會耽擱到被人發現。”那人滿不在乎地笑。他再次湊近她耳畔,幾乎是吹氣一般,輕呵:“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怎麼到得白家?”
脊髓瞬間為之徹寒。墨鸞險些便要尖叫出聲來。
為何這人會知道?為什麼?
那黑暗中的兇手卻依舊在耳畔冷冷笑著,像在說一個何其有趣的故事。“你就從沒問過你的父親,他是不是真的賣了你?”他慢條斯理地問,一字一字戳入她心血裡,“為什麼他與你重逢後就忽然死了?他的落腳處,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你明明聰明通透,為什麼不仔細想一想?還是——”說到此處,他忽然頓住了,冷嗤一聲。
突如其來的寂靜。
墨鸞只覺連呼吸也隨之阻窒,空氣不能入肺,一陣陣頭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