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喘著粗氣。房間昏暗,他睜大眼睛。弗朗辛睡在床上,一隻胳膊撐起來,看著他。這個動作讓她寬鬆的灰色睡衣分開了,乳房垂向手臂,在灰色衣料的襯托下,顯得蒼白。安德魯斯立刻上了床,幾乎粗魯地脫去她的睡衣,用手迅速而貪婪地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弗朗辛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垂下眼瞼,伸手去摸安德魯斯的衣服,把他拉下來,壓在自己身上。
然後,當他躺在她身上的時候,內心的混亂平息了。他想告訴弗朗辛他和查理的見面,告訴她他見面後內心產生的恐懼。他想讓她明白,他的恐懼不是由於因為自己意識到查理·霍格眼神所流露出的茫然空洞正是他們每個人——米勒、查理·霍格、施奈德和他自己——他們每個人內心深處一直隱藏的。讓他感到恐懼的——他想告訴弗朗辛——是他們回到屠夫十字鎮的那天晚上在那所空蕩蕩的大房子裡、搖曳的燈光下麥克唐納所說的話;是那天馬蹄剛踢開施奈德的頭顱後,施奈德挺直地坐在河中央時臉上的神態;是——
弗朗辛飽滿的灰色嘴唇上掛起一絲微笑,她點著頭,手在他赤裸的胸脯上輕柔地撫摸著,安慰著。
是由於,他斷斷斷續續地說道,他說的話根本沒有表達清楚他想說的意思。是由於他內心深處——在穿越大草原的長途旅行中;在屠殺野牛的時候,野牛像龐然大物一樣顫抖著轟然倒地的一瞬間;在剝牛皮的時候野牛身上發出的熱烘烘的讓人窒息的惡臭;在暴風雪時看到的一片雪白;在暴風雪後那種無路可尋的絕境——這期間他內心深處每時每刻所感受的東西。這種東西是不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他心下問道。這種東西是否隱藏在每個人身上,隨時準備跳出來,吞噬撕裂所有的一切,直到所剩無幾,只有一片茫然,就像從查理·霍格唯一所能呈現給這個世界的是藍色的眼神中看到的那種茫然。或者這種東西就躲藏在外面,像森林狼一樣蹲在岩石後面,隨時準備跳出來,猝不及防地突然撲向路過的任何人?或者人們並不知道,是人們自己把這種無名的恐懼找出來的。在經過它的時候,迷迷糊糊、不無反常地希望它會跳出來?在河裡那轉瞬即逝的時刻,是裂開的木頭朝施奈德的馬肚子而去,還是馬蹄子朝施奈德的頭顱而去?或者正好相反,施奈德過河時就是朝灰色的幽靈而去,並且找到了?這種恐懼究竟意味著什麼?他想知道。他自己當時又在哪兒?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在他身旁,弗朗辛已經淺淺睡去,張著嘴唇,輕輕呼吸著,雙手彎曲著隨意放在兩側。他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來,穿過房間,把燈芯旋小了,朝燈罩吹了一口氣。他走到屋裡唯一一個拉著窗簾的窗前,最後一抹灰色的光線透過窗簾閃著亮光,屋外漸漸暗了下來,他回到床上,小心地在弗朗辛身邊躺下,側著身子,看著她。
所有這些有什麼意義?他又問了一遍自己。即使這,他的——他不想稱之為愛——對弗朗辛的渴望,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又想到了弗朗辛。他突然想到施奈德代替自己活生生地躺在弗朗辛身邊。他既不憤怒,也無怨恨地看著施奈德躺在那兒,看著施奈德把手伸過去,摩挲弗朗辛的乳房。他笑了,因為他知道施奈德不會像他現在這樣追問的,不會感到疑惑,也不會讓查理·霍格的一個眼神釋放出自己內心的疑惑和恐懼。施奈德會帶著一點粗魯乏味的好感,從弗朗辛身上獲得快樂,然後一走了之。不會再以任何方式想到她。
就像弗朗辛不會再想到施奈德一樣。安德魯斯又突然想到也許弗朗辛也不會再想到他自己——現在躺在她身邊的威爾·安德魯斯。
弗朗辛在睡夢中輕聲說了一句話,他沒有聽明白。弗朗辛笑了笑,屏住呼吸,然後深呼吸了一下,在他身旁動了動。
儘管他不想讓這種想法出現在自己腦海裡,他知道自己會像施奈德一樣離開弗朗辛,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