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保護,不和成年人打交道。天真,他本人容易受到傷害。
今天,他也迫不及待地想預付模特費。希比爾又一次拒絕了。她不願意告訴斯泰爾先生,如果她接受了預付款,她會頂不住誘惑,把不預先付費該做的時段縮短。
斯泰爾先生猶豫地問道:“布萊克?——你能告訴我關於——”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念頭,隨意地問了一句:“你母親的事嗎?”
希比爾一直沒有十分注意斯泰爾先生。這時,她睜開眼睛,直接望著他。
或許斯泰爾先生沒有她原先想的那麼老,也不像他表現得那麼老。他的臉是英俊的臉,但卻粗糙得出奇——面板像砂紙一樣粗。臉色灰黃,沒有血色,一副病容。左眼前額上隱約有一塊傷疤,像個釣魚鉤或者問號。或者是個胎記?——要不然,沒那麼浪漫,就是某種面板上的瑕疵?也許粗糙的面板和面板上的疤痕是青少年時期長粉刺造成的,沒別的原因。
他試探地笑了一下,露出了短而溼的牙齒。
今天斯泰爾先生沒有戴帽,一頭稀疏、白得漂亮的銀髮被風吹亂。他衣著樸素,無法形容。穿的襯衫太寬,黃褐色的夾克,袖子捲起來。在近處希比爾透過有色鏡片可以看見他的眼睛:小眼睛,深眼窩,聰明,閃亮。眼睛下有眼袋,陰影,好像有點兒青紫。
希比爾打了一個寒顫,這麼直接地凝視斯泰爾先生,猶如冷不防看見了另一個人的靈魂。
希比爾嚥了一口唾液,緩慢地說:“我母親……沒活著。”
說得真怪!——為什麼不按常規說我母親死了。
希比爾的話在他們之間的空中痛苦地旋轉了許久;斯泰爾先生由於自己的魯莽而語塞,似乎不願意聽到這話。
他急忙道歉地說:“噢——我明白了。對不起。”
希比爾原本在陽光下襬著姿勢,溫暖的陽光,拍岸的海浪和斯泰爾先生的話使她昏昏欲睡。現在,彷彿從她不覺得的睡夢中醒來,她覺得似乎被人觸動——把她刺醒了。她看見斯泰爾先生一絲不苟、塗塗抹抹地給她畫的草圖倒過來了,炭筆懊惱地擱在白色的硬紙上。她笑了,擦了擦眼睛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從來不去想它,真的。”
斯泰爾先生的表情很怪,很複雜。他問道:“那麼——你——和父親——住在一起?”這幾個字奇怪得好像是擠出來的。
“不,不是。我不想說這些事情了,斯泰爾先生,如果不說這事對你不礙事的話。”
希比爾懇求地說,但口氣不容再問下去。
“那麼——我們就不說了!我們不說了!我們一定不說了!”斯泰爾先生急忙說道。他又畫了起來。全神貫注,一臉冒油。
剩下的時段就這樣在沉默中度過。
希比爾剛顯出不安的跡象,斯泰爾先生就說今天到此為止——他不想使她筋疲力盡,也不想累壞自己。
希比爾揉揉有點兒痠痛的脖子,伸伸手腳。她的面板不知是由於太陽曬,還是由於被風吹,感到火辣辣的。眼睛也感到灼熱。是因為哭過的原因吧?——她不記得了。
靈車(2)
斯泰爾先生又是付現金,從他那個裝滿錢的羊羔皮錢包裡掏出來給她。他把錢塞進希比爾的手裡時,勉強看得見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希比爾十分尷尬,迅速地把錢褶好,放進口袋裡。晚些時候,回到家裡,她會發現斯泰爾先生多給了她十美元:是作為把她逗哭了的補償費嗎?)儘管希比爾顯然急著走開,斯泰爾先生還是和她一同走上坡,朝林蔭大道走去。他柱著柺杖,跛著腳,但步伐急速。他問希比爾——當然,他是把她稱之為布萊克的:“親愛的布萊克”——是否願意和他一同去吃點點心,到附近的咖啡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