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之間的這種友情,硬是被白人的策動和島民們熱烈的派別意識給扭曲了。政務委員會不由分說硬是將拉烏佩帕推上王位後還不到一個月,(讓這時交情尚好的兩個人大吃一驚的是)外面就傳出了國王和瑪塔法不和的流言。兩個人都感到了彆扭,並且,事實上經過一個奇妙的、令人心酸的過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果真變得彆扭了起來。
從剛開始來到這個島,史蒂文森就對這裡的白人對待土人的方式深感氣憤。對薩摩亞來說不幸的是,他們這些白人——從政務長官到環遊各島的商人——全都只是為了賺錢才來的。在這一點上,沒有英、美、德的區別。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除了少數幾個牧師外),是因為熱愛這個島、熱愛島上的人們而留下的。
史蒂文森起初覺得震驚,接著就感到了憤怒。從殖民地的常識來看,也許為這種事震驚的人才更叫人奇怪,但史蒂文森鄭重地向遙遠的倫敦《泰晤士報》寄去了文章,訴說島上的現狀——白人的橫暴、傲慢、無恥,土人的悲慘,等等。但是,這封公開信結果只得到了嘲笑,被諷刺為“著名小說家令人吃驚的政治上的無知”。一向蔑視“唐寧街那些俗人”的史蒂文森(當聽說大宰相格萊斯頓為尋找初版《寶島》遍訪舊書店時,說老實話,他不但沒有覺得虛榮心得到滿足,反而感到了一種無聊透頂的不快)不熟悉政治現實也許是事實,但是,“殖民政策也請先從熱愛當地人做起”這種想法有什麼錯誤,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他對這個島上白人的生活及政策的指責,逐漸在阿皮亞的白人(包括英國人在內)和他自己之間築起了一道壕溝。
史蒂文森非常迷戀故鄉蘇格蘭的高地人的氏族制度。薩摩亞的族長制度與之有著相近之處。第一次見到瑪塔法時,在那堂堂的身軀和威嚴的風貌中,他看到了屬於真正的族長的魅力。
瑪塔法住在阿皮亞以西七英里的馬裡艾。雖然在名義上不是國王,但是比起公認的國王拉烏佩帕,他擁有更多的人望、更多的部下以及更多的王者風範。他對白人委員會擁立的現政府從來沒有采取過反抗態度。在連白人官吏自己都滯納稅金的時候,只有他還在嚴格納稅。當有部下犯罪時,他也總是順從地聽候裁判所長的傳喚。可儘管這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被看成了現政府的一大敵人,被害怕、被忌憚,乃至被厭惡了。甚至有人向政府密告,說他在秘密收集彈藥。事實上,島民們要求改選國王的聲音的確驚動了政府。但是瑪塔法自己至今為止,還一次也沒有提出過類似要求。
他是虔誠的基督徒,獨身,年近六十。二十年來,發誓“像主活在這世間時一樣”生活(說的是關於婦人的事情),並且說到做到。每天晚上,把來自島上各個地方的講故事高手召集在燈下,團團圍坐,聽這些人講述古老的傳說和古歌謠,就是他唯一的享受。
六
一八九一年九月×日
近來島上流傳著各種奇怪的謠言。“瓦伊辛格諾的河水被染紅了。”“在阿皮亞灣捕獲的怪魚肚子裡寫著不吉利的話。”“沒有頭的蜥蜴在酋長會議的牆壁上亂跑。”“一到晚上,阿婆利瑪水道上空的雲彩裡就傳出可怕的叫聲。是烏波盧島的眾神和薩瓦伊島的眾神在作戰。”……土人們全都認真地把這些看成即將來臨的戰爭的前兆。他們期待著瑪塔法什麼時候會站出來,打翻拉烏佩帕和白人的政府。
不是沒有可能。現在的政府實在太糟糕了。全是些一邊貪圖著(至少在波利尼西亞是)鉅額薪水,一邊什麼都不做——真的是什麼都不做、只知遊手好閒的官僚們。裁判所長切達爾克蘭茨作為個人並不討厭,但作為官僚卻徹底無能。至於政務長官馮·匹爾扎哈,則幾乎在每件事上都要傷害島民的感情。只知道徵稅,從沒有修過一條路。上任後,授予土人官職的事連一次也沒有過。無論對阿皮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