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子,就是個紅紙袋,掛在府門前。過年麼,總要拜年,登門造訪那是正月的事兒,在這大晦日裡,汴京的人們便會製作一種名為飛貼的物件,其實就跟現代的新年賀卡差不多。平凡人家用紅紙寫就,高官名士則會用各種娟細的名箋製成,人家派僕侍遞來飛貼,那收了的人便要回回去,不然就是打了人家的臉。
眼下已經算是很晚的時辰了,約莫不會再有人來投飛貼。四喜在前面掌燈,流珠摘了福袋,藉著門前燈籠的點點光亮,遞給徐子期一些,自己也匆匆看了幾封,溫聲道:“咱們初來乍到,人家過年時惦記著咱們,這是情分,必須記下才是。你瞧這些飛貼,幾乎全是有官位的,都是兒做生意時,或是先前你爹還在時,結交下來的貴人,不能得罪。”
徐子期點點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這幾封,大多寫的都是“闔府敬祝”之類的,但也有那麼幾封,是以個人名義送來的,譬如魯元公主傅堯,再譬如潘三郎潘湜。這就耐人尋味了,徐子期微微勾唇,暗中記下了這幾個人的名姓。
母子兩人拿了福袋,正欲轉身回屋,忽地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有力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清朗帶笑,又好似有幾分市井痞氣的聲音——
“阮二孃,實是對不住了。這大過年的,咱也想歇會兒,把這些七汙八糟的事兒全都擱在一邊,但是沒辦法啊,過年也得查牢房。這幫犯事兒的老實了,咱明年才能過個太平年。叨擾了,叨擾了,我就去看看那柳鶯還在不在,給我那兄弟送頓飯,馬上就走,不會給你過了晦氣。”
第36章 旋掃苔莓一逕香(四)
流珠對於這聲音再熟悉不過。她微一挑眉,沒好氣地轉身道:“若是乾等著你來送飯,你那兄弟早都餓得沒氣兒了。家裡頭過年,總不能讓人家幹看著,兒早就命僕侍端了些餃子,分了些菜,給你那弟兄送過去了。你又來這裡討什麼嫌?”
那男人足蹬黑靴,一襲勁裝,衣上還帶著些風雪。他快步走來,立在硃紅色的燈籠下面,玩笑道:“別這麼不待見咱啊。我操刀鬼這般凶神惡煞,必能將二孃府上的魑魅魍魎全都嚇得四處奔逃。這樣一來,明年二孃一家便能平平安安的,如此也不必再見著我了。”
徐子期見兩人說話時,阮流珠的神情是少有的輕鬆自然,話裡頭雖彷彿帶著嫌棄,可這一聽,便知不是真嫌棄。流珠待人向來客氣,很少與人這般玩笑,眼下她這般親近的態度,令徐子期暗暗上心。
那操刀鬼蕭奈話音剛落,抬眼見得眉眼清冷的徐子期,並不意外,只是溫聲道:“這位便是徐小將軍吧?大郎自小從軍,在外征戰十餘年,每時每刻都在保家衛國,實在是少年英雄,著實令蕭某敬仰。”
蕭奈作為汴京府的捕頭,訊息自然再靈通不過。徐子期拱了拱手,只與他客氣地寒暄了幾句,隨即便迎他入府。蕭奈也不曾多加耽擱,流珠說讓他烤一會兒爐子,暖暖身子,喝些屠蘇酒再走,蕭奈連連推辭,面上雖仍是一派笑意,可卻看得出來微有急色。
蕭奈是否有妻室子女,又住在何處,這些流珠都沒聽他說過。這人有種不令人討厭、也不易令人發覺的精明與圓滑,與你閒聊時彷彿什麼都告訴了你,但你稍後再一回味,卻又覺得他什麼要緊的都沒說。如今看他難得有些急切地離開,流珠只猜測他是急著回去與家人團聚,便也不好強留。
蕭奈腳步匆匆地去了看押柳鶯的小院,與弟兄交待了幾句,又笑著給了下屬一個豐厚的紅包,隨即便起身離去。他剛一離開,那小捕快便急不可耐地欲要拆開紅包,誰知剛一動手,便見濛濛夜色中有一雙清泠泠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黑眸正盯著自己。
捕快一驚,連忙將紅包塞入懷中,剛把手按在刀柄上,卻見那人從黑暗中緩步而出,面上笑意溫潤,道:“小哥兒不必緊張,是我徐某人。這天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