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不許,你待如何?”他彷彿要將連日積壓的驚急哀怒通通發洩乾淨一般,惡狠狠地瞪著眼。
白弈不發一言,默然跪在階前,長拜。
這一跪一拜,好沉。
李晗如芒在背,怔怔盯著他,恍惚良久,竟像個忽然受了大禮的敗卒。他終於敗下陣來,頹喪地垂了眼,揮手,再說不出別的。
宮人們一一退去,裙襬撩動帷幔紗簾,帶起鈴鈴輕響,彷彿吟咒。
爐香淺漫,幽幽的,似要將一生情長牽引。
聽說,人之將死,便會開始回憶。為何他此時分明還活著,卻在一瞬間,腦海中閃過了多少舊時繾綣?
白弈伸手去拂輕紗,卻又僵了一瞬,緩緩垂下手來。
紗幔中的女子,隱忍時朝思暮想的容顏。他曾無數次在心底描繪她的模樣,卻終只能遠遠地望著,甚至,不能叫人察覺沉默注視下依然熾熱的溫度。相對,相擁,早已是前塵舊夢,只在醒轉一刻殘餘幽然冷香。
既然如此,何必偏又有這般重逢?
嗓音乾澀,舔舐,唇上全是血腥酸苦。“你其實……都知道了罷……”低語一聲,落在寂寥中,驚起漣漪悽然。“阿鸞,忘了罷。”他嘆息,“只當一場夢魘,醒便沒事。”
那半寐半寤的女子,在光影錯落中冷嗤。
“你一定覺得我又可憐,又可笑。像個傻子一樣,不等人來騙足,就先自欺了。一場大夢,沉湎十年。但你又有何資格叫我醒?夢中扼我咽喉的,不是你麼?滿手還沾著洗也洗不淨的血,卻來做出這普渡眾生點化痴人的菩薩相。”她揹著面,披散青絲在衾綢間纏繞,好似冰涼藤蔓,寸寸蔓延,帶著疼痛的刺,向心深處鑽去。“你何必。便是我前生欠你,今世傾盡心血來嘗,你只生吞活剝了我一個罷。為何卻連……”她忽然住了口,痙攣一般扯住自己長髮。
他呆怔良久。“是麼。你是這麼想的。”他的雙眼烏沉下來。心顫,一息尚自掙扎的辯白,瞬間凍結成灰。無力辯白。無權辯白。他神采飛揚地笑起來,揚眉時,盡是引頸受戮的快意:“那你也該記得,你弟弟還在我手中。”
他分明看見帳中人孱弱的顫抖。
“若我死了,你會放過他麼?他對你全無危害!他什麼也不知道!”
“你若尋死,我定送你們全家團聚。你知道。我留他這些年,不做無用的善事。”
眼前似有驚風灌入,被掀起的輕紗碎霞般墜落,映著女子悽絕的臉。“白弈……!”她只低聲喚了一句,咬唇時,血卻從眼角湧落。
她忽然揚手——
劈面,全是染血琉璃碎,刺在眼底,心上。
他卻淡然拂去滿身碎片,看著她,揚起唇角。
孰是孰非。誰對誰錯。
若沒有你我紅塵一望的當初,是否便可躲過這對面成殤的今日?
何說無情。何必有情。
若早舍下這於無緣牽掛中念念不忘的勇氣,是否便能化苦為甜逃出生天?
愛亦何苦。恨亦何妨。
若不能相忘,那就,恨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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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一 逍遙散
羅衫輕薄,透出粉肌退紅,腰肢香軟,不堪盈握。她向後引頸,閉目時眼睫微顫,蹙眉啟檀口,淺吟輕嘆猶帶甜膩。
身後的男子圈著她,雙手探入她衣內去,貼著溫熱瑩潤撫摸,像一隻狡詐又貪婪的狐狸,銜住她耳珠輕呼。
“阿鸞……”他如是喚。
她卻驀地睜開眼,返身一個巴掌揚過去。
好響亮的一個耳光。
“翻臉都比得上翻書了。”那男人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