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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或許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是還有那一丁兒年輕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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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縫天衣

文/蜜蜂

有時候我也會想,或許不該念那所設計師學校的,那兒的人都是跟我不一樣的人。我前面坐著的一個小男孩是在美國長大的,他戴的項鍊是維維安?維斯特伍德,他的偶像是一個我不知道名字的人,據說在美國很紅,而且他是個同性戀,他的一切都符合一個時髦的服裝設計師所需要的。那兒的人都是他的同類,他們穿得稀奇古怪,家境頗好,完全不需要為了昂貴的學費而操心,下課後各自開著奧迪車們回家去。如果不是因為我想去英國讀服裝設計,我不會死撐在他們裡面,無非是為了心中的一抹小小夢想,潮溼的倫敦,維斯特伍德老太太的故鄉,我給自己一個藉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夢想,所以一切都值得。

老師有一次點名批評我說,穿得太差。大概就是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名牌貨吧,她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的媽媽幫我經營著一個賣襪子的小店,每個月我都會從北京這兒的批發市場批貨寄回去,有時候也去上海,但是從來都是坐火車去的,住在最便宜的小旅社裡,我從來沒有告訴那些同學,我沒有坐過飛機,倒是從網上搜尋了些法蘭克福機場或者戴高樂機場的貼士,在他們討論度假的時候,也插上一腳。我有個姨夫在英國,是個關係非常遠的遠親,我幾乎都記不得他的樣子了,也從來跟我們家沒有任何聯絡,而現在我常常把他掛在嘴邊,就好像明天他就會打一筆錢到我的銀行卡里面,替我付了所有的學費。那個小男孩有次問我,你姨夫是幹嘛的,我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麼就蹦出一個“賣汽車的”,他又問說,雷諾?我支吾著胡亂點頭,他卻說,奧,不對,雷諾是法國車。說完他就毫不在意地飄走了,留下我在原地發愣,我不知道什麼英國車,法國車,我只有一輛腳踏車,每天當他們開著各自的車回家去的時候,我就慢慢地去找我的腳踏車,在車棚裡,栓著根粗粗的鏈條,我騎著腳踏車去菜場買菜,自己回家做飯,我跟他們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於是只有在那些舊時的朋友們面前,我才能夠找回一點快樂,因為他們不瞭解現在的我,我便可以信口開河,虛構一個人生給他們看。

我陪著女孩去逛街的時候,喜歡指著櫥窗裡面那些其實我並不討厭的衣服說,這都是日本設計師做的,瞧那些剪裁,太不地道了,我們老師說了,日本設計師根本就做不好東西。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幹嘛要這樣說,大概是一種炫耀,或者自我保護,我也喜歡櫥窗裡面的那些衣服,不管是哪兒的設計師,日本的,英國的,香港的,只是它們都很昂貴,這點錢我可以在批發市場買很多衣服,偶爾也能淘到一些帶牌子的剪標貨。這就是老師為什麼會在上課的時候批評我穿得不好,我曾經惡狠狠地想過,如果以後有錢了,我要買遍所有的名牌貨。

後來我的好朋友在地段好的地方買了房子,她帶我去看裝修到一半的毛胚房,我便神使鬼差地跟她說,我也要在這兒買房子,向她打聽房子的價格,還煞有介事地叫她陪我去中介諮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好像這樣虛構自己的生活已經變成了習慣,不願意自己過得比別人差,不願意被別人比下來,時間久了,說過的那些謊話自己竟然都覺得是真的,就好像我真的有一個要幫我買手提電腦,幫我付學費的姨夫在英國做汽車生意,我也真的有足夠的錢在這樣的大城市買下一座房子,我能夠考過英語的語言考試,並且去倫敦念最好的設計學校。這一切我已經分不太清楚了,大概只有在需要付學費的時候我才會突然夢醒,因為在家鄉看著店的媽媽屢次三番地跟我說,家裡店面的經營狀況不好,這樣下次大概是要倒閉了,她希望我回家看店,書就不要再念下去了,我只是有點兒不甘心,彷彿離夢境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