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卑微,是個來自窮鄉僻壤計程車兵,但
卻知情達理,心地善良、崇尚美德,必然是那種有恩必報的仁智之士。
他往軍營裡走去時,大門口的哨兵並不認識他,可看見他大包小包的探家歸來,竟呼的
一個立正,向他敬了一個軍禮,很幽默地陰陽頓挫著叫了一句老兵好。這使他有些錯手不及,
不得不向他點頭致意,示意手裡提著行李,說對不起,我就不向你還禮了。
哨兵朝他笑了笑,連說了幾句沒事、沒事兒。接著又說了幾句讓他感到莫名奇妙的話。
哨兵說,老兵,你是休假剛回吧?
他說,哎。
哨兵說,回來幹啥呀,讓連隊把你的東西託運回去就行啦。
他怔怔地望著那哨兵,像盯著一道解不開的數學題。很顯然,哨兵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
他渾然不知的疑問來,就對他輕鬆而又神秘地笑了笑,說你不知道咱們師裡發生了什麼事?
說不知道就算了,免得你心裡酸酸溜溜的,吃了蒼蠅樣。
他就盯著那哨兵,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哨兵說,回到連隊你就知道了。
他說,到底出了啥事嘛。
哨兵說,回到連隊你就知道了嘛。
他只好從哨兵面前走開了。
走開了,然而哨兵雲裡霧裡的話,不僅是如蒼蠅樣在他的心裡嗡嗡嚶嚶飛,而且還如螞
蜂樣在他的心裡嚶嚶嗡嗡地飛來蜇去,尖細的毒刺扎得他心裡腫脹,暗暗作痛,彷彿脹裂的
血流堆滿了他的整個胸腔。他不知道部隊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堅信那發生的事只能是他和劉
蓮的事。
往軍營裡走去時,他的雙腿有些軟,汗像雨注樣從他的頭上、後背往下落,有幾次他都
想從軍營裡重新返回到軍營外,可遲疑一陣子,他還是硬著頭皮朝著軍營裡邊走過去。
按照以往公務員們探家歸隊的習性,都是要先到首長家裡報到,把給首長和首長家人帶
的禮物送上去,向首長和家人們問好道安後,才會回到連隊裡。可是吳大旺走進營院卻沒有
先到師長家,不言而喻的緣故,他微微地顫著雙腿從一號院前的大馬路上過去時,只朝那兒
擔驚受怕地扭頭看了看。因為有院牆相隔著,他看不見一樓和院裡的景觀,只看見二樓面向
這邊的窗戶都關著,有一隻麻雀落在他和劉蓮同住了將近兩個月的那間臥室的窗臺上。這當
兒,他極想看見劉蓮突然開窗的模樣兒,看見劉蓮那張紅潤的蘋果樣動人的臉,從那張臉上
藉以她臉色的變化,判斷他和她的愛情是否已成為哨兵說的軍營裡發生的天大之事。為了證
明這一點,他就在路邊頓住了腳,站在那兒望著那扇窗。那扇窗子曾經目睹、見證了他和劉
蓮不凡的愛情和故事,可是這一會,它卻總是豎在半空,沉默不言,不肯開啟來看他一眼。
這叫他在轉瞬之間,對那個不同凡俗的愛情故事產生了一種飄忽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在他的腦裡風一樣吹過去,那種失落和孤獨,就又一次填滿了他的心。就那麼呆呆地看一會,
見那落在窗臺上的麻雀在那兒悠然自得,不驚不恐,這就告訴了他,劉蓮不會馬上那麼巧地
把那扇窗子推開來。也許她就不在那間屋子裡。說到底她還不知道他從家裡回來了。走之前,
她一再叮囑他,沒有接到連隊歸隊的通知,他千萬別歸隊,可以在家安心地住。
可他歸隊了。
他首先擔戰心驚地回到了連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