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息,似極不願回首這段往事。
從她的敘述中也可以猜得到,她心中唯一認可的夫婿和他們的孩子,多半都是被魏帝下令除掉的。母親心中,不只不喜歡魏帝,甚至應該很仇恨他,連帶不怎麼在意這個有帝王之相的孩子了。
話當年,啼鵑碧血痕(四)
我雖有些忐忑,此時也顧不得細想,只悶悶地說道:“不提往事,只提現在吧,難道我真要認蕭彥為父親?”
母親沉默片刻,低聲嘆道:“你記著,蕭彥已經今非昔比。這個父親,你是非認不可了。記得當年蕭彥對我也是非常寵愛,幾乎坐臥不離。明帝強將我要去,早成了他心頭之刺。他未必有多麼喜歡我,但這口氣是萬萬吞不下去的。寶溶深知內情,知道你和我相像,又年輕貌美,身份尊貴,足可彌補他當年的遺憾,方才以將你許給他為條件,換得他出兵解圍。如今他納妃不成,你再不肯認他,無異在心頭之刺旁又釘了一根。他不好受了,第一個遭殃的,怕就是寶溶。”
回想起白天蕭彥對蕭寶溶毫不容情的踹踢,我心頭陣陣揪痛,翻身坐起,望向窗外。
母親支起身,問道:“怎麼了?”
我鬱悶道:“天怎麼還不亮?我想去看望三哥。”
“阿墨,他不是你哥哥。”
“他是!他永遠是!”
如果他不介意,是不是血親的兄妹,並不那麼重要。
而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親妹妹了,依然肯那般捨命護我,自然還把我當作了最親的人,我又怎會在這時候舍他而去?
只要他認我是他妹妹,他便是我最親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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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領了小惜前往上陽宮時,果然一路無人阻攔,連上陽宮的守衛都不再詢問,直接將我放了進去,由一名小內侍引著我,穿過空寂的迴廊,一徑將我領到一處配殿。
斑駁破舊的牆壁,看不出顏色的地面,窗紙嘩啦啦亂響的褪色窗欞,將屋中映得一片昏暗,仿若這裡是陽光遺棄的地域。
踏入屋中時,我有些不適應,本能地覺得他們一定弄錯了,蕭寶溶不可能住在這樣的地方;可正想退出時,我聞到黴腐的空氣中似乎有一抹極淡的杜蘅清香,遊絲般鑽入鼻際。
接著,是極壓抑的沉悶咳嗽,一個人的頭部從灰濛濛的帳幔間探出,帶了顫音的嘔吐聲中,叫人驚懼的血腥味飛快地漫散開來。
我衝了過去,撩開那人散落的黑髮,見著了那張雪白卻失了素日神韻的熟悉面容,如同在秋風蕭殺裡勉強綻著的雪色瓊花,眨眼間便要凋零成塵。他的唇邊,甚至還掛著一抹怵目驚心的殷紅,點點滴落於黯舊的中衣前襟。
“三……三哥!”
我幾乎喚不出來,只是慌亂地在小惜的幫助下將他扶著,躺到床上,匆忙地拭他唇邊的血漬。
床上的被褥極粗糙,是我從沒見過的厚實粗布所制,晦暗的顏色,硬梆梆毫無鬆軟的棉花觸感,更別提什麼精繡或花紋了。
小惜掩著嘴唇哭泣:“公主……公主,王爺怎能住這種地方?王爺怎能住這種地方?”
我自己也在問,蕭寶溶怎麼可以住在這樣腌臢的地方?
他這樣好潔的一個人,別說身上有傷病,便是沒病沒傷,從珠圍翠繞錦衣玉食中一下子給扔在這裡,就如九天瑤池的仙品芝蘭,給扔到了羊圈馬廄中,哪裡還活得下去?
蕭寶溶似聽到了我們說話,迷濛地轉著頭,輕輕地喚:“阿墨,阿墨……”
我忙忍了悲聲,柔聲應他:“三哥,我在呢,我在這裡呢!”
他慢慢睜開眼,黯淡的眸底,依舊是水晶的柔和透亮。
他喘著氣,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