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看,看山間的大樹,看山上的野花。哈哈,這裡居然還有一叢迎春,頭上戴滿了黃色的小花。雪白乾淨的東輝湊過去,露出兩個酒窩,對著迎春說:“迎春,你好啊!”我說過,我們還不是看花的年齡。我們看花,其實是看的我們自己的心情啊。
我們也正是夢一般的年齡,有無限的想象力;精力又是出奇的好,見到一高處,就想蹦上去,見到一棵樹,也要猴一下,無處不想顯示自己的彈跳的力量和身體的韌性。現在我們已猴到了一處山坡上。
眼前是一片波湧起伏的大地,陽光強烈,照著大地上的一切。一眼望到遠處,是大塊的翠綠,大塊的粉黃,大塊的桃紅。那是返青的麥苗、大片的油菜花和桃林。山灣下的一片樹林,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那滿坡的桃花,逼得人心跳加快。山陰處的一叢竹林,清翠欲滴,那竹子粗極了,在熱烘烘的空氣中,抖下陣陣清風。真想唱一首歌啊。那就唱吧:桃花朵朵開,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看那桃花開……
呵呵,那個時候好像還沒有這首歌呵?管它呢!想唱就唱: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把那花兒採……
我們走過一個鎮子。這個叫珠龍的鎮子一派山區小鎮的風貌。迎面一座小學,一個什麼人在門楣上題了四個大字:珠龍小學。再往前走,就是稀稀落落的民房。鎮子極舊,一副破落的樣子,在這春天明媚的萬物下顯得更為刺眼。進了鎮子,就見牛、雞,都在默默地吃草、尋食,樹木倒也蔥翠,也只十幾戶人家,多數破舊不堪。走過一戶人家,只剩下半人高的土牆殘垣,頂上蓋著稻草。我們走進去,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屋裡擺著一臺紡織的機器。屋簷下的青石,倒是長極了。再往裡走,一頭牛在門口安靜地吃草,一個漢子在屋裡霍霍地磨刀;而在曲曲折折的小街的盡頭,見一個老婦人在吱吱的紡紗,有雞在她腳下自由散步,另有幾隻母雞,則在遠一點的柑橘樹叢中覓蟲子。那樣古老的紡車,我們還是第一次看見。老婦人老極了,可精神卻是出奇的好。我們問她紡紗做甚。她耳背,根本沒有聽見。東輝又大聲說:“奶奶!紡紗做甚——”看來老婦人已是一個徹底的聾子,她用當地土話,也大聲說:“啊——說啥?”“幹——甚——麼?”東輝雪白乾淨的臉又是一片紅暈。
農林口(2)
老婦人停下紡車,也大聲喊:“解——牛——繩?——解不得,解不得……”
牛依然在那安靜地吃草,並沒人去解它。
騎過一個大坡,衝下去,右手一拐,一大片綠蔭下的一個大院子,那就是農林口了。為何叫農林口?並不能知曉,我們只曉得它是一所黨校的舊址。我們的車從柏油的公路上折向對著學校大門的小道,並不減速,一路衝下去,一直衝進了院子。
院子裡其實很簡單。幾排黑磚黑瓦的平房,四座學生宿舍樓,一個會堂,一個空曠的、大大的球場。球場的周圍長著高大的水杉。水杉粗極了,兩個人都抱不過來。東輝跑過去,伸出瘦長的手,他想摟過大樹,可這個痴心的少年,並不能立即實現自己的夢想,他拼命地招手,讓我過去與他合抱,我才不稀罕呢!要抱你自己抱去吧!誰願意去抱這樣的大傢伙!哼!你這個愚蠢的東西!
我們來看秋頻,可我們還得編出一個故事來。否則如何去交差!難道說,我們是來猜她這個“謎”的?是來看她一說話臉就紅的樣子的不成?傻瓜才會把心裡話告訴人呢!我就說,我有個姑姑家住這兒,我是來看姑姑的!東輝呢?這個呆子就算是我的跟屁蟲吧!
這樣的一個學校,又在這個山坡坡上,因是春天,因有這些年輕的生命,就顯出十分的熱鬧和生機。球場上許多人在打球,宿舍裡也有歌聲,還有二胡的琴聲,不知從何處視窗傳出。
女生宿舍並不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