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響起一陣混亂,幾個小吏被一道黑影引了出來。一群人罵罵咧咧,追逐著那黑影向東而去。呂方睜大滿布血絲的雙眸,瞧見墨無極的身影終於如一縷青煙般消逝在暗影中,不由長吸了一口氣,飛步向鼓樓奔去。
那鼓樓像一隻怪獸,正張著黑黝黝的大口等著他。幾步疾奔,讓呂方腿上的杖傷箭創又撕痛起來。“死也要奔進那鼓樓!”墨無極已走,他呂方將獨自面對錢彬,操縱朝政、無所不能的錢彬,而他呂方,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一切的希望只在那能震動九重的登聞鼓。呂方雙眸噴火,賭氣似的加快了腳步。追墨無極的幾個小吏已有人看到了呂方的影子,忙大呼小叫地奔了回來。
樓內漆黑冷寂,只聞雙腳飛踏在樓梯上的咚咚聲,恰似戰鼓急鳴。呂方只覺胸中豪氣升騰:“拼了吧,我只是一枚必死的棋子!為天下人登樓一吼,雖死何憾!”拔步向上,腿腳竟出奇地輕快。
樓上已現出一縷淡淡的晨暉,那鼓大得驚人,幾乎八尺見圓,一眼打見,幾乎讓呂方以為是孫結巴老漢磨坊內的磨盤。他一把抄起滿是灰塵的鼓槌,重重擊下。他使的氣力極大,咚咚轟鳴的鼓聲震得自己耳膜作響。
“我只是一枚必死的棋子!可我這枚必死的棋子偏要驚破這黑漆漆的天地!”他一槌一槌地狠狠槌下,竟似要把滿腔的激憤和憋悶都傾瀉在鼓槌上。鼓聲隆隆震響,在寂靜的黎明中遠遠傳出。
幾個小吏才追上樓梯,便聽得鼓聲大作,嚇得腿全軟了。登聞鼓如此轟鳴,紫禁城內的人必聽得清清楚楚,這個時辰,驚動了聖駕誰敢擔待?
小吏們氣喘吁吁地奔上樓,看清了呂方那鐵一般的臉孔,不由怒叫起來:“你……又是你這瘋子!”
熬到了午後,呂方終於被推入了大理寺的大堂。
那大堂正中一字兒排開了四條桌案,三法司的三位首腦肅然端坐,給呂方下了毒酒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虞晟也赫然在列。跟呂方四目相對,虞晟那張乾瘦的臉微微一顫,隨即又變得波瀾不驚。
在被羈押了半日後,竟等來了大理寺三堂會審,呂方也料不到,會有這麼隆重。大堂中間還端坐著一位太監,正是來自東廠的大太監。大明東廠太監的勢力一直雄厚,只是在本朝劉瑾之亂後,因正德皇帝喜歡玩樂,錢彬受寵,錦衣衛的權勢反居東廠之上。今日這位東廠太監駕臨大理寺三堂會審,且居中而坐,便更顯得頗不正常。
開堂之後,挺過了那一通繁瑣程式,呂方的心神才凝定下來,就錢彬之罪侃侃而談。他昨日就呈上去的摺子正在三法司的三位首腦和東廠太監的手內流轉。
聽完呂方一番慷慨激昂的痛訴,四個高官竊竊私語片刻,那太監才尖聲喝道:“呂方,你說了半天,全都是沒有憑證的空話!妄議朝政,指責重臣,當真膽大包天!”呂方心頭髮熱,揚眉正待爭辯。那太監已揚手重重拍下驚堂木,喝道:“大膽濫訴刁民,誣衊朝廷命官,給我打!”
兩旁差役搶上來,便將呂方按倒在地。呂方厲聲抗辯,掙扎間襟袍已給差役撩開,他腿上綁著的那張黃綢帕子立時顯露出來,一大片的金黃顏色在堂內閃耀。那東廠太監眼尖,立時驚呼道:“且慢!你這黃巾從何得來?”他這一喝,虞晟等人也將目光全凝在那黃巾上。呂方愣了愣,依稀想起是自己昏倒前,那玉幫主命人給自己纏在腿上的。他卻不願對這些高官多談那神武幫的好漢,便道:“呂某受了些小傷,此物乃是一位江湖朋友所贈。”
“江湖朋友?”那太監的眼珠子險些滾落在地,“他老人家長得什麼樣?”呂方笑道:“人家才二十多歲,可不是老人家,相貌麼,可說得上極是英武……”那太監已一迭聲地叫道:“將這黃巾呈上來,呈上來!”
那巾子色如黃金,上面繡著銀色的殘荷,雖給鮮血染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