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都在有意無意地對著蓮看得出神。
【250】
夙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被抬著回到國境內的,當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住進外科最知名的醫院,還是藉助了司徒空的手腕。
有大半個月,他一直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在無菌病房裡,陷入病床裡的身子單薄得像紙一樣,依靠著營養液維持生命,身上插滿了輸送管,每天有四批醫護人員輪班給他做全身檢查、換紗布、調整用藥劑量、隨時觀察他的情況。如果不是心電圖有顯示,看上去他真像是死了一樣。
夙本人當然不會知道,在那段對他的感官來說像是浸泡在水裡快要溺死似的渾渾噩噩的日子裡,司徒空三天兩頭會到醫院來看看。他當然什麼事也不用做,只是坐著看看書,翻翻報紙,寫寫公文之類,偶爾透過消毒隔離玻璃,似乎是冷漠地注視著病床上的人,像是在思考什麼,護士跟他說話,他反應總會慢半拍。
這樣一個白白淨淨,像是出自象牙塔,被千倍萬倍的呵護所培養出來的嬌柔花朵似的男孩子,一聲不響地總是用嚴肅的目光盯著無菌病房裡看,多少總會讓人有點不舒服,即便是病人出現異狀,一群醫生護士忙得焦頭爛額,他卻也還是不動聲色地退出到走廊上,安靜地等著。
說不清到底是關心,還是不關心的古怪態度,總是一個人來,眼睛有時候利得讓醫生護士不敢多問。
後來,夙清醒以後,他到是再沒有來過。
夙的身子也就那個樣了,再住下去也不會有多大起色,最多不過是慢慢躺著等死,所以他寧願趁能活動的時候,馬上離開這充滿消毒藥水味的地方。
出院的那天,林娜走入單間的普通病房,看見坐在病床上的夙肩膀上披著迷彩的外套,裸 露的胸膛被繃帶纏繞得幾乎看不到一塊面板,一直到下巴下面,連脖子都沒有露出幾寸。
瘦得令人覺得孱弱無用的身子,以及臉上給人以金屬質感似的冷硬表情。
他屈著膝蓋正在穿襪子,頭髮因為不能修剪的關係,亂糟糟地蓋著大半張臉,即便只是一張唇,在六月天的驕陽映照下,卻也顯得涼薄冰冷。
他看到林娜的時候有點吃驚,一邊從床上下來穿鞋,一邊道:“林小姐,你怎麼會來,有事?”
林娜覺得自己不方便走進去,便站在門口,拘謹而得體地解釋說:“我是在接你出院的,車子在外面等著,你理好了東西跟我走吧。”
夙納悶地朝她瞅了眼,她再說明:“少主在醫院大門口等你。”
林娜的這句話,對夙來說,就好像是“準備送你上西天的那個仇人已經拿著槍在外面等著了”,夙一下子不置可否,理包的速度也變得格外慢,然後跟著林娜走出去時,心神恍惚。
關於他們如何被帶回國,以及日後的處境問題,鴉來探望他時已經大致告訴過他了,所以其實對於司徒空的忍讓,和這種幾乎算得上是包庇的安排,他在心裡糾結了很多天。
正因為糾結,這會兒要是當面見了,才不知道該說什麼。
走出了大堂以後,前院中央有一座圓形的噴泉,泉水噴湧形成的浴簾在陽光底下閃爍著鑽石似的光芒,有這些光芒作為陪襯,在噴泉前身姿優雅的男孩子慢慢地把視線從天空的方向轉移向他們。
白色的斷袖襯衫,接近灰黑色的格子褲,咖啡色的大頭皮鞋以及一頂別緻的遮陽帽——夙從來沒想過司徒空適合這樣清純而可愛的造型,要不是那雙眼睛的關係,會覺得是個人見人愛,文靜秀氣的男孩子。
夙意識到那雙注視過來的目光,於是小跑步迎了上去,在大約還剩下兩三步的距離處停下來。
男孩清秀小巧的臉蛋被帽簷落下的投影遮去一半,昂頭時卻讓唇角的微笑綻放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