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戴罪立功,想著自家到底在廣南有些基底,朝中只要一日要打交趾,便一日不能只聽信陳灝一派,無論如何,都要留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在京城瞭解廣南情形。
只要抓著這一點,天子就拿他無可奈何。
然則被顧延章這樣把皮子一掀,露出下頭底細來,他如何還能在朝中混!
吳益目眥欲裂。
郭世忠胸中血氣亂翻,氣得幾乎手腳發抖。
他不敢相信,吳益居然當真這樣蠢!
自家今日在殿中託舉了半日,好容易把這個不頂用的抬了上去,不但沒有得了好,反倒被拖累得白費了功夫不算,不曉得天子會不會覺得自己眼神差,竟是聽任這樣一個蠢貨擺佈!
顧延章此處起了頭,旁邊的範堯臣與黃昭亮又豈是吃素的。
黃昭亮立時上前一步,道:“陛下,臣前歲曾外任泉州,雖與廣州、潮州二地相隔不近,卻俱是港口,也知南海每歲夏、秋二季海浪巨大,颶風肆虐,漁民、商船每逢此時,盡皆停運,顧延章所言不虛!”
範堯臣則是跟著附和道:“臣附議,臣雖未曾在港口州縣外任,可歲歲審看兩廣、沿海奏報,確是每至夏、秋二季,便得遭災奏報,要賑災撫卹,救濟沿海之民!”
他說完這一句,卻是轉頭對著郭世忠道:“每歲泉州、廣州水師到得夏、秋兩季盡皆停訓,奏報經中書遞往樞密院,想來郭樞密也當心中有數才是……”
就這般一串連著一串,藉著吳益,終於把郭世忠給拖了下水。
郭世忠面色鐵青。
果然還是來了!
前頭所有的話語,全數都是鋪墊,為的卻是後頭範堯臣這一句。
區區一個吳益,怎的能勞得動範堯臣、黃昭亮兩個政事堂中權臣。
全是衝著自己來的!
當殿議事,最忌胡言亂語。
不知便是不知,知便是知,誰人不是慎言再慎言,唯恐被政敵給抓住了把柄!
吳益這個蠢材!若沒有他,自家如何會被拖下水!
果然世上沒有姓錯的姓,拿口做天的人,除卻一張嘴,半點用都沒有!以為還是從前做御史的時候一般,只用胡說八道,說得錯了,也不用因為風聞奏事而受到追責嗎!?
這叫他要怎麼駁!?
承認是自己一時疏忽,不曾記得南海風浪時節?
他可是樞密使!這一樁事情放在旁人身上並不重要,可若是放在他身上,樞密院中的扛鼎之人,竟是連每歲的奏報都不曾用心去看——若是不用心,這便是尸位素餐,若是用了心,卻是不記得,那直接便是能力問題了!
前者會叫天子認定自家不得力,將來少不得更有所斟酌而用,而後者……一個連事情都記不清的臣子……誰人還會重用?!
可若是這兩樁都不是,那便只有一個理由:自家為了給陳灝使絆子,已是枉顧朝廷利益,以黨爭為先!
這一樣,是他死也不能認的!
黃、範這兩個,目光怎的如此短淺,難道不曉得有自家在朝中牽制陳灝,將來此人攜功回朝,他們才最最為受益嗎?!
還有那一個……
陳氏走狗!
走著瞧罷!將來自有你的好看!
郭世忠咬了咬牙,冷冷地瞥了一眼挺直而立的顧延章,忍不住暗暗罵了一聲。
弄不動黃昭亮,弄不動範堯臣,難道還弄不動這一個區區七品官嗎!?
然則不論怎的罵,他心中權衡了幾息,終於還是認了命。
這悶虧是吃定了!
只能自己選一個輕一點的吃!
郭世忠半抬起頭,覷了上頭趙芮一眼,果然見得對方面色十分鐵青,心中一凜,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