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還請前輩告知去向……”
宋回涯重重放下酒杯,杯盞與桌面的撞擊聲令那青年識趣地閉上了嘴。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言多必失?這世上可憐人多了去,街上隨意攔個人下來,都能就著自己的酸苦與你嚎上半宿。人人都有難言之隱,不是每個我都有心情聽。可你越是講他可恨,我就越想見識見識,你嘴裡的那個小雜碎,品行究竟有多不端。”
青年抿著唇角,惴惴不安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宋回涯逐客:“還不走?”
青年抱拳,仍是禮數週全地道:“叨擾了。”
他剛走了兩步,宋回涯用手背叩了叩木匣。
青年見她心意決絕,返身回來,抱起黃金,再次一躬身,好聲告辭。
直到人影消失在街頭,宋知怯含情脈脈的眼神才不舍收回。感覺心口缺了一大塊,靈魂都沒了著落。
“唉。”她將杯口蓋到腦子上,強迫自己做個不能動彈的雕塑,閉著眼睛,老氣橫秋地感慨,“大俠真不好當啊。”
還得視金錢如糞土。
那她不如去做個挑大糞的。
宋回涯氣概豪邁地道:“學海無涯,師父沒教你的還有很多。別看為師偶有潦倒,曾也是個揮金如土的性情中人。往後帶你見見那些大場面,你就不覺得寥寥一小箱金子,能算得上一回事了。”
宋知怯聽她說得膽寒起來,屁股快坐不住。覺得師叔送的
那點黃金恐不能長久,不定過兩日就被宋回涯揮出去了,到時候師徒倆又得過望不了下頓的窮酸日子。
“唉……”
宋知怯兩手按著額角,吊著眼睛。
“唉——!”
·
“唉,我算是明白了什麼叫雞同鴨講。”梁洗腦殼嗡嗡作響,頭疼地道,“我聽不懂。”
少年說話本就含糊不清,還帶著濃重的鄉音。梁洗琢磨半天,才能弄個一知半解。
嚴鶴儀趕著馬車,得意洋洋道:“我姑且能聽懂。”
梁洗問:“你識字嗎?”
少年裹緊身上外衣,搖頭。
梁洗擺手,安心道:“無礙,我也不識幾個大字。”
少年說:“我認識幾個。”
他靠在車廂上,感受著車輪碾過路邊的石子,上下顛簸著震盪。眼皮似有千斤重,闔下,再費力地睜開。
短暫的黑暗中是他同樣簡短的人生。
他的父母都是尋常的百姓,在城中開著一間不大不小的藥鋪。
鋪子前方伸出的椽子上,掛著一個藥壺。他常喜歡踩著凳子,趁父母不備抬手拍打。
他與父母相處其實也不過數月,幼時住在鄉下,祖父母接連病逝後才被接入城中。
父母忙於生計無暇看顧,給他買了筆墨紙硯,提早送他入學堂發矇唸書。
他入學第一天,先生在堂上講著晦澀的經文,左右的孩童都搖頭晃腦跟著背誦。他如聞天書,握著筆,專注地在紙上抄寫自己的名字。
他本名叫季平宣。
聽了一整天課,他只記住了一句話:“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至今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他有許多相似的困惑。他的災難,似乎從他第一次不務正業起,便有了徵兆。自此一輩子都在迷途中打轉。
季平宣說:“我剛學會幾個字,他們都死了。”
日暮黃昏。
他甩著袋子飛奔回家,想好了晚上吃魚,到了門口卻未見到人。
藥鋪被關了,門上貼著封條。他四處轉了一圈,無人敢與他搭話,只好一個人孤寂地石階上坐著。
夕陽像一把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