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書生神色微微一動,嘆道:“我活已覺無味,但求一死了之——’’他雙眉突又一皺,竟又怒聲道:“你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方才叫我死了算了,此刻競又說出這種話來,難道我自己的生死之事,竟要由你為我作主嗎?”
管寧心中突地一動,暗暗忖道:“我方才所說的話,他此刻竟還記得,想必他神智雖亂,卻還未至不可救藥的地步,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必非無名之輩,認得他的人,必定也有很多。我若能知道他的些許往事,假以時日,也許憶恢復,亦未可知。”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在這一瞬之間,他便已立下幫助此人之心。一個生具至性之人,往往會因人家的痛苦,生出同情之心,而忘卻自身的痛苦。管寧此念既生,便道:“小可雖是凡庸之人,卻也能瞭解閣下的心境。閣下如能相信於我,一年之內,小可必定幫助閣下,憶起以往之事——”白袍書生神色又為之一動,俯首凝思半晌,抬頭說道:“你這話可是真的?”
管寧胸脯一挺,朗聲道:“我與閣下素不相識,焉能有欺騙閣下之理。閣下若不相信,我也無法,只是要我動手殺死閣下,我卻是萬萬無法做出的。”
右手一彈,將手中的黑鐵柺杖,遠遠丟擲亭外,身形一轉,走到囊兒的屍身之前,再也不望那白袍文士一眼。
白袍書生又緩緩垂下頭去,目光呆滯地停留在地面上,似乎在考慮什麼,一時之間全身競動也不動。
管寧俯身將“囊兒”的屍身抱了起來,眼見這半日之前,還活活童子、此刻卻已成僵硬而冰冷的屍身、心中不禁悲憤交集,感慨萬千。悟了半晌,轉身走出亭外,活著石級,緩緩走了下去。
庭院之中,幽暗悽清,抬首一望,星群更稀,月已西沉。
他沉重地嘆息了一聲,走到林蔭之中,將囊兒的屍身,放了下來,拆了段樹枝,捲起衣袖,想掘個土坑,先將屍身草草掩埋起來。
泥土雖不緊,但那樹枝卻更柔脆。掘未多久,樹枝便“吧”地斷了,他便解下腰間的劍鞘,又繼續掘了起來。
哪知身後突地冷哼一聲,那白袍書生,競又走到他身後,冷冷說道:你這樣豈不太費事了些。”
一把搶過管寧手中的劍鞘,輕描談寫地在地上一挑,一大片泥土便應手而起。
管寧暗歎一聲,付道:“此人的武功,確是深不可測。卻不知又是何人,能將他擊得重傷——那數十個屍身,傷勢競都相同,能將這些人在一段極短的時間裡,都一一擊斃,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這些人在一夜之中不約而同地到此間來,又同時被人擊斃,這其中必定關係著一件極為重大隱秘之事。但這又是什麼人呢?這些人又都是何許人物?這間莊院建築在這種隱秘的地方,主人必定是非常人物,這主人又是誰呢?是否亦是那些屍身其中之一,這些人是否受了這主人的邀請,習‘同時而來?十七碗茶,卻只有十五具屍身,那兩人跑到哪裡去了?勞我能找到這兩人,那麼,此事或許能夠水落石出,只是我此刻卻連這兩人是誰都不知道,所有在場之人,都死得乾乾淨淨,這白袍書生又變成如此模樣,唉——難道此事永將無法揭開,這些人永將冤沉地底嗎?”
他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些問題,越想越覺紊亂,越想越覺無法解釋——抬起頭來,白袍文士早已將士坑掘好,冷冷地望著他。
他又自長嘆著,將囊兒的屍身埋好。於是他點起一把火,讓這些詩句都化為飛灰,飄落在囊兒的屍身上。他突然對囊中那些曾無比珍惜的詩句,變得十分輕蔑。在解下他身畔的彩囊的剎那,管寧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跪在微微凸起的土丘前,他悲哀地默視了半晌,暗中發誓,要將殺害這無辜幼童的兇手殺死,為他復仇。
雖然他自知自己的武功,萬萬不是那身穿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