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都督府外,車馬齊備,行裝已經裝了車,微雨扶著明漪出得門來,正待提裙上馬車,卻是往隨行的人看了一圈兒,奇怪道,“小侯爺呢?”
許宥昨日不是說過“明日見”嗎?
高坐馬背上的薛凜目光閃了兩閃,“我讓他這回便不必去了。你不是想要開生意嗎?我昨日在外頭聽見了,他挺想幫忙的,就讓他留下,也好幫襯一二。”
他語氣低沉平緩,理由也很充分,但……明漪蹙了蹙眉心,怎麼就覺得有些奇怪呢!
“出發!”明漪登上馬車坐好,薛凜一聲令下,車馬便是動了起來,往城門外行去。
直到出了城門,也沒有見著許宥,看來是果真被留下了,這回出行少了許小侯爺這麼個說話風趣幽默,愛逗樂子的人,得少了多少樂趣啊?明漪有些遺憾。
昌州離紀州算不上遠,快馬加鞭三日路程,可薛凜好似不急,出了城門也只是一路緩行。
他不急,明漪自然更不急。不是頭一回出門了,明漪有準備,上了馬車就將一本紀州的地方誌翻了出來,另還有說到安西的遊記,看得是津津有味。直到書裡夾著的一張地形圖掉下來,還是早前她從林大虎那兒討來的那張,明漪一看,心情登時有些不明媚起來,再沒了看書的興致,撩開簾布往外看去,正好瞧見策馬行在馬車左近的薛凜。他仍是一身玄衣,腰身緊收,背脊挺直,後掛佩刀。
薛凜多麼敏銳?察覺到她的目光,驀地扭頭看過來,就見著她半趴在車窗框上,將他看著,神色很有兩分說不出的哀怨。
那模樣不知為何看得薛凜有些好笑,眉梢微挑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容爺!”她喊他,頭一回。
薛凜眉梢挑得更高了兩分,“爺,夫君,你挑一個。沒有哪家夫人會帶著姓喊自家的夫君。”
好吧,他說的在理,不能一開口就露餡兒吧?只是喊他夫君……明漪喉間滾了兩滾,實在喊不出,只能折中,“好吧,爺!爺要幾時才捨得將手上的十四州輿圖借給我瞧瞧?”
“借?以夫人的本事,借給你了,那這安西十四州的地形豈不都在你心中了?不行,太危險。”薛凜語聲平淡,卻是毫不避諱,坦坦蕩蕩告知她,他尚疑她。
明漪錯了錯牙,“小氣!”話落,便是摔了簾布。
外頭隱約傳來兩聲低笑,他居然還好意思笑?明漪更怒了。
“比起輿圖,我帶著你,一州一州走過去,你自個兒用眼睛看,記在心裡,或畫在紙上都隨你,豈不更好?”笑罷,薛凜的聲音徐徐從簾布外傳來,字字句句卻是聽得明漪心口輕顫。
“爺這話不實,不過哄我罷了。”雖是這麼說,明漪的語氣到底和緩下來。
薛凜沒再應聲,只是轉頭往車窗處望過來,簾布剛好因著一陣風盪開,他的視線就從那個縫隙裡望了進來,四目相對,明漪心口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顫,可不過一觸,他便移開了視線。
馬車行進間,明漪的視線仍落在那縫隙處,偶爾簾布被大風吹開,她便能窺見他的一片一角,玄色,袍擺用暗色絲線繡著流雲紋,明漪驀然想起,這還是她給他備的衣袍啊!
車馬前行,中途停下休整了約莫半個時辰,又繼續上路,直到暮色四合,才到了一處小鎮,直入了鎮上的唯一一家客棧。
北地不似中原,生活著眾多部族,漢胡雜居,很多是逐水草而居,自是比不得中原繁華。
就像他們白日裡經過的地方,多是官道,卻是荒野連著荒野,甚少能瞧見人煙。
這處城鎮的客棧甚至比不得她之前歇過一晚的長風驛,不過,明漪也好,微雨也罷,都是有心理準備的,面上並無異色,直到入了訂下的上房,見得松風將薛凜的行裝也送進了房中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