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她,絕然而去。
一句輕而淡的話,被他拋在了草原微綠的風裡。
“我們都是,為情絕望的人們。”
……
“沒有什麼不可能!”雲雷軍的叫喊上衝雲霄,卻被醜福的暴吼壓下,“一人做事一人當,確實沒必要讓堯羽和冀北再承受你們的懷疑下去!醜福今日在此,要殺要剮,來吧!”
他噗通一聲跪下,一甩手扔掉鐵面,露出那慘不忍睹的毀掉的臉,單手一解,鐵甲轟然墜落,他裡面竟然沒有穿上衣,在二月草原冰冷的風中,袒露出傷痕累累的上身。
那精壯肌肉上,遍佈各種戰火肆虐留下的痕跡——銳器鈍器,刀槍劍戟,斑駁深刻,無處不在,有的傷痕從肩到腹,有的傷痕皮肉皺縮,最起碼有三處以上,是致命傷。
“來吧。”醜福平靜下來,閉上眼睛,“我知道我一條命,不足以賠償六萬生靈,所以我不自殺,留在這裡,等你們的審判,你們要用什麼方式對付我,我都接著……”他咬咬牙,腮幫鼓起堅實的肌肉,一字字道,“到!死!為!止!”
四面靜寂。
君珂顫抖著要奔出,卻被納蘭述死死拉住。
“小珂!”他在她耳邊道,“雲雷必須要面對!仇恨和懷疑必須要宣洩!要保雲雷,保住所有人,只有先置之死地!相信我!堅持下去!”
君珂的牙齒,深深陷進下唇裡。
雲雷軍還在沉默,他們被這一連串天上地下的打擊,刺激得有點茫然,長久以來心心念唸的疑惑,一心以為的仇人,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仇恨似乎在,卻充滿無奈和無辜;仇人似乎有,卻是朝夕相處的戰友,以為的陰謀不像陰謀,倒像上天嘲弄,翻雲覆雨出的慘痛因果。
很久之後,有人發出了聲音,是一個瘦弱的少年,額上有道疤。
“我死了爺爺和娘。”他道,“我日日夜夜想著報仇,我發過誓,誰殺了他們,我就殺誰。”
四周沉默著,君珂緊緊盯著他。
“可是剛才聽到真相,我想哭,後來竟然想笑。”他發出一聲真的像笑的哽咽,用手捂住了眼睛,“原來竟是這樣的。”
“福將軍,是你,竟然是你……”他抓著劍,上前一步,又一步,四面的人,都緊張起來。
醜福揚起頭,靜靜看著他。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殺了你。”他長劍指著醜福的眉心,劍尖沒有顫抖。
醜福垂下眼睛,君珂的腳步動了動。
“可是,我不能殺!”那少年忽然拋下長劍,一擲入地!
“我的命,是福將軍救的!”他一指額頭那道幾乎貫穿眼睛的可怕傷疤,又一指醜福背後那個皮肉皺縮,離心口不遠的傷疤,“那一箭,原本應該射穿我的頭顱,是福將軍撲上來,箭先穿過了他的後背,才射上我的額頭!沒有他,我早已死在魯南,再沒有今天的機會,還可以持劍逼著他!”
“我爺爺和娘死了!”少年大吼,渾身顫抖,“因為朝廷不信任我們,先下手困住了我們的家屬!”
“因為朝廷對盟民心有顧忌,特意劃了一塊貧瘠密集的居住區,街巷狹窄,道路不通,沒有水源,人口擁擠!”
“因為驍騎營和我們不對付,冰天雪地,將人從屋子裡趕出來,趕在了廣場上擠在一起!”
“因為御林軍罔顧人命,明知福將軍揹著雷彈子,還以火箭相射!”
“因為御林軍沒把盟民的命當回事,如果當時福將軍腳下不是盟民區,是崇仁宮,絕不會有那一箭!”
“因為驍騎營有心要害死我們的親人,自己逃了出去,卻將所有的通道鎖死!”
“是,那雷彈子是因為福將軍才落了下去,可是沒有朝廷的欺負,沒有御林軍的漠視